進入冬季，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的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群山覆雪，一派蒼茫景象。

　　高原上的花石峽鎮藏文中心寄宿制小學多年來因客觀條件限制無法建立水沖廁所，只能使用老式旱廁。冬季如廁如入冰窖，夏季如廁則蚊蟲亂飛。

　　現在，這所小學的師生已用上新的氣候適應性水沖式廁所。“小廁所”折射的，是高原上民生的大變化。

　　改變

　　為了實現“不讓任何一個人掉隊”的目標，從2021年起，聯合國兒童基金會攜手農業農村部，在青海開展環境衛生特別項目，共同在農牧區的學校、鄉鎮衛生院和社區，探索建設安全包容且適應當地氣候條件的廁所，來改善群眾的生存環境，也為推進鄉村振興貢獻力量。

　　“以前學校的廁所條件不好，夏天氣味大，蚊子多，會叮很多包；冬天冷，晚上沒有燈，廁所蹲坑很寬，我們怕掉進去，必須有同學陪同才敢去。”花石峽鎮藏文中心寄宿制小學六年級學生德青措說。

　　在青海省海東市平安區三合鎮幸福家園社區，一名施工人員在社區內安裝環保廁所（11月1日攝）。新華社記者 張宏祥 攝

　　老式旱廁不方便洗手，且里面沒有隔擋。高年級的女孩子們到了“不方便的日子”，會請同學幫忙用校服遮著，或者專門選上課的時候請假去廁所。

　　更麻煩的是，在海拔4000多米、全年平均氣溫只有零下4攝氏度的花石峽鎮，地上的水容易結冰。“很多人都摔倒過。”德青措說。她的衣服摔臟了，但不得不堅持穿到晚上放學。

　　不過，要想在高原上改旱廁為水沖廁所，面臨著一系列的現實難題。不僅面臨著結冰期長、無害降解等技術問題，還需要做到冬季保溫加熱，保證在低溫狀態下不結冰正常使用。

　　在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瑪多縣花石峽鎮藏文中心寄宿制學校，五年級學生東桑（右一）在使用廁所后洗手，該學校是環境衛生特別項目學校之一（11月2日攝）。新華社記者 張宏祥 攝

　　“青海地處偏遠，經濟欠發達，是廁所革命的難點，又處于寒冷干旱地區，特殊的自然地理條件進一步增加了改廁難度，急需創新改廁技術。”聯合國兒童基金會氣候變化與環境衛生官員徐慶說。

　　經過一系列的技術探索，新的氣候適應性水沖式廁所2022年建成，不但有隔擋，還增加了太陽能設施和洗手池。沖水系統采用定時啟動的方式，衛生又節水。學校500多名德青措這樣的學生和近70名教職工用上了干凈舒適的新廁所。

　　學校每周的衛生課上還增加了關于新廁所使用方面的內容，幫助同學們養成更好的衛生習慣。

　　挑戰

　　中國2015年開始“廁所革命”，從城市到農村，改善衛生條件，提高群眾生活質量。截至目前，全國農村衛生廁所普及率超過73％。

　　“成績單”的背后，是一系列圍繞廁所展開的技術創新。

　　農業農村部規劃設計研究院高級工程師王惠惠表示，針對青海高海拔、寒冷干旱的氣候條件，他們采取了多種模式：一種是水沖式加預處理的模式；第二種是微水沖加分污的無害化模式；第三種是免水沖的廁所模式。希望把更多好技術應用在青海，并在其他中西部寒旱地區推廣。

　　在青海省海東市互助土族自治縣臺子鄉中心學校，一名學生在使用廁所后洗手，臺子鄉中心學校是環境衛生特別項目學校之一（11月1日攝）。新華社記者 張宏祥 攝

　　在互助縣臺子鄉中心學校，新廁所采用的是“微水沖”的新型模式。王惠惠說，這是因為學校還未接入自來水管網和污水管網，完全水沖無法實現。

　　王惠惠介紹，水沖式廁所并不適用于所有地方。比如在互助縣，除了管網，施工難度大也是個問題：由于凍土層厚，管道需要埋更深，但寒冷天氣又限制了施工期。此外，水沖式廁所后期會產生更多的糞污，轉運或處理達標排放的成本更高。

　　因此，專家們想要引入新的模式，而“微水沖”的廁所一經使用便被中心學校師生接受。

　　新廁所使用山上流下的雨水和雪水，每次沖水量約500毫升，相當于一瓶礦泉水，是普通水廁的六分之一。為防止廁所沖不干凈，每個坑位配備了高壓噴水槍供清潔使用。

　　為了盡可能減少對環境的影響，新廁所下面接了化糞池，可把糞污轉化為農家肥。農家肥一旦被利用，還可補貼化糞池清污的成本。

　　王惠惠告訴記者，此前西部很多農村地區由于生活習慣排斥廁所進屋內。但當德青措的家面臨搬遷，她說：“我的夢想就是住上有干凈廁所的樓房。”

　　“習慣是在點滴中養成的。”互助土族自治縣教育局局長鄭萬先說，以前當地農村的孩子不經常洗手，而新的廁所在改變著孩子們的生活習慣——他們有了隱私意識也更注重衛生。

　　“中國的中西部本來就是未來廁所革命的重點。然后在中西部的地區中，青海又是難點中的難點，所以我們認為，如果能在青海把這個事情做好的話，對未來中國的廁所革命，會有比較大的借鑒作用。”聯合國兒童基金會氣候變化與環境衛生官員徐慶說。

　　創新

　　新的廁所模式還進入了一些衛生院和社區。然而，廁所革命仍有很長的路要走——青海的農村學校中80％以上仍在使用傳統旱廁。

　　而對于王惠惠來說，她還有另一個任務：探索一種更加便利的廁所模式。

　　在青海，地質災害時有發生。2010年4月14日，玉樹藏族自治州在7.1級強烈地震中遭受重創。2021年5月22日，果洛州瑪多縣發生7.4級地震。

　　王惠惠探索的是一種可折疊的“盒子廁所”，能夠在災害發生時臨時使用。青海有很多游牧民，她也希望“盒子廁所”能給這個群體提供便利。

　　記者看到，一個“盒子廁所”打開或折疊只需十來分鐘，折疊好的廁所只有0.4立方米。

　　徐慶希望這些新的模式能夠在南南合作中發揮作用。據她介紹，通過引進這些新型廁所模式，聯合國兒童基金會駐華辦事處已經在幫助南非和柬埔寨達成其環境衛生目標。

　　“隨著廁所革命的推進，中國誕生了大量的創新技術和產品，不僅好用而且經濟實惠，具有很大的落地潛力，受到其他國家的歡迎。”她說。

　　可能是受新廁所的啟發，德青措希望自己今后能夠成為一名醫生或者科學家。“我覺得這個工作可能會對別人很有幫助。”小姑娘笑著說。

　　總策劃：顧錢江

　　監制：衛鐵民

　　記者：白旭、歐東衢

　　視頻制作：張宏祥 央秀達珍

　　編輯：劉暢

　　新華社對外部、新華社青海分社聯合制作

　　中國故事工作坊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