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第十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副委員長熱地同志,因病于2025年6月6日2時15分在北京逝世,享年87歲。熱地同志在西藏各族干部群眾中享有很高的聲望。本文作者、高級編輯、光明日報原副總編輯劉偉在西藏工作期間,與熱地同志接觸頗多,此文為1991年3月,劉偉任人民日報駐西藏記者時,對熱地同志進行的專訪。謹以此文緬懷熱地同志。
陽春三月,西藏高原還是寒意料峭。坐在熱地不算寬敞的辦公室,我第一句話便是“熱地同志,您經歷了西藏和平解放40年來社會、經濟、文化諸多方面的變化,您認為最重要的變化是什么?”
臉膛黑紅、目光機敏的熱地略微思索了一下,簡潔而有力地回答說:“1951年5月23日西藏實現和平解放至今,要說最重要的變化就是人的變化。占西藏總人口95%的百萬農奴,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在祖國其他兄弟民族的幫助下,永遠擺脫了封建農奴制的壓迫,獲得了人身和精神的解放。”
和平解放前的西藏絕非“凈土”
熱地點燃一支煙,接著又說:“西藏和平解放以前,農奴主階級雖然只占西藏總人口5%,卻占有西藏的全部土地、草場、森林和絕大部分牲畜。他們對農奴具有生殺予奪、隨意買賣或相互贈送的權力,對觸犯了農奴主意志的農奴和奴隸,主子可隨意打罵,甚至剜眼、割鼻、割耳、砍手、剁腳、抽筋、戴石帽、皮包手等十分殘酷的刑罰。舊西藏絕非‘凈土’,而是世界上侵犯人權最嚴重的地區。我相信經歷了新舊西藏社會生活的每一個藏族人都深有體會,沒有中國共產黨,就不可能翻身做主人,也不可能有社會主義的新西藏。可以這么說,和祖國各族人民一起走社會主義道路,是西藏的歷史和人民的選擇。”
“我是窮苦牧民的孩子”
“能否談談您的經歷?”
“每當我回憶起過去,就如同惡夢一般。我的家鄉在藏北比如縣下秋卡鄉,我出生在一個貧苦牧民家庭。舊社會,人們叫我‘波哲熱地’。‘波哲’,就是男鬼的意思,在我很小的時候,家里送我到瓦當寺當小扎巴,相當于內地的小和尚。我在寺廟里干各種重活、雜活。后來,我又到牧主、部落頭人和活佛家里當傭人,有時實在不堪忍受,就四處流浪,討飯度日。至今我身上還留著舊社會的塊塊傷疤。有件事我記憶猶新:有一天,我們兄弟幾人圍著母親說:‘我們肚子餓得受不了’。母親含著淚花傷心地對我們說:‘孩子,我真想割自己的肉給你們吃呀!’當時我家生活完全處于饑寒交迫之中,我的一個弟弟就是被餓死的。直到我21歲,家鄉進行了民主改革,我的生活道路和西藏人民一樣,發生了根本的變化。1959年,黨和政府把一大批農奴、牧奴的子弟送到內地培養,我也是其中的一個。我到北京中央政法干校西藏班學習。從我個人的經歷來說,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我熱地今天的一切。”
“謊言腿短!”
“熱地同志,現在國外有人說西藏和平解放后,共產黨迫害藏族人民,有100多萬藏族人被殺;藏族人是在內地來的漢人監視下工作的;有100萬漢人移民到西藏,藏族人在西藏已成為少數民族’,對這些說法您怎么看?”
“這純屬造謠!”熱地嚴肅地說:“國外有的人由于政治立場不同,對社會主義有偏見,這不足為奇,但不顧西藏40年天翻地覆變化的事實,不顧在共產黨領導下走社會主義道路后,西藏人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的事實,仍別有用心地造謠,真是連起碼的人格都沒有了!這些造謠的人都打著關心西藏人民的幌子,實際上幾十年來,他們對西藏人民又做過什么有益的事呢?《中央人民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關于和平解放西藏辦法的協議》第三條規定:‘在中央人民政府統一領導下,西藏人民有實行民族區域自治的權力。’民主改革以來,中央人民政府積極幫助喜獲翻身的西藏人民建立起了各級人民政權。現在西藏人民充分行使著管理本民族內部事務和國家事務的權力。正是由于人民當家作主,藏族人民才激發出前所未有的創造力。1990年西藏農牧業總產值達7.89億元,比1952年增長3.4倍,全自治區糧食總產比1952年增長2.57倍。公路四通八達;所有的縣建立了衛星地面接收站;拉薩有了程控自動電話,拿起電話可直撥全國各大中城市,以至世界許多城市。從1952年到1990年中央政府給予西藏的財政撥款和基建投資達177.7億元。應當看到,人民是在非常貧困和落后的基礎上建設社會主義新生活的。”
“拿人口來說,1951年,西藏藏族人口為110萬,到去年全自治區藏族人口209萬,40年幾乎增長了一倍,而西藏的漢族人口1990年只有8萬多。這些人幾乎全部是國家派到西藏工作、從事建設的干部和各類技術人員及他們的家屬子女。這個數字是全國第四次人口普查的結果。請問那些說‘120萬藏人被殺、100多萬漢人移居西藏’的證據何在呢?他們造謠的目的無非是想恢復農奴主階級在西藏的統治地位,讓絕大多數人民永遠被他們奴役。對社會主義的仇恨使他們不可能看到甚至有意抹殺、歪曲我們的成就。”
藏族是西藏干部隊伍的主體
“我們的黨十分重視在西藏培養少數民族干部”。
“1959年至1962年,我在中央政法干校學習3年,學校的老師給我們無微不至的關心和幫助,在校期間我入了團,入了黨。1962年我畢業回家鄉工作,直到現在,我擔任了自治區黨委常務副書記、自治區政協主席。組織上仍然關心我的成長,幾年來,先后三次讓我到中央黨校學習,學管理藝術,提高文化、理論水平。”
“幾十年來,經學校培養和在實踐中鍛煉,一大批具有共產主義覺悟和有一定工作能力的、以藏族為主的少數民族干部隊伍成長起來了。目前,西藏已形成了以藏族為主體的干部隊伍結構,藏族和其他少數民族干部占干部總數的66.6%,自治區一級的占71.7%,地專級的占69.6%。自治區各級人大和政府的主要領導都由藏族干部擔任。全自治區925個鄉(鎮)的鄉(鎮)長均由藏族或其他少數民族擔任。此外,藏族專業技術隊伍也已形成,全區共有藏族各類專業技術人員17000多人,具有高級技術職稱的269人,中級職稱2262人,初級職稱7871人。”
民族文化事業蓬勃發展
“國外有人說‘西藏民族的傳統文化經過這幾十年,已不復存在了’,對此,請您談談自己的看法。”
“西藏和全國各省區一樣,在十年內亂中,民族的傳統文化遭到了嚴重的破壞。是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及時撥亂反正,并在恢復、繼承、發展民族文化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西藏民族的傳統文化,不僅沒有消亡,而且得到了發揚光大。事實勝于雄辯,讓我們用事實說話吧。”說著他起身從書架上取下一本統計資料,指著其中文化教育部分對我說:“請看,在舊社會,整個西藏的適齡兒童入學率還不到2%,而這40年里,西藏自治區初步具備了從幼兒教育到高等教育的各個層次。現在全區已有各級各類學校2484所。在校生17.5萬人,適齡兒童入學率已提高到54.5%,40年來共培養高校畢業生1萬多人,中專、中學畢業生13萬余人,小學畢業生35萬人。教育事業迅速發展,不僅大大提高了藏民族的文化科學素質,也為繼承和發展藏民族優秀的傳統文化奠定了基礎。”
“40年來,在黨的民族政策指引下,西藏的民族文化得到了繼承和發揚。藏語文不僅在公文、會議、標志等各個方面廣泛使用,在教學科研、新聞出版、文學創作、廣播、電視、電影、社會交際等各個方面也都普遍應用。藏學、藏醫、藏藥、藏歷和藏族民間文學的研究,不僅有專門機構、專職人員,并且取得了可喜的成果。藏族英雄史詩《格薩爾王傳》正在挖掘和出版,藏族傳統歌謠、故事、諺語、舞蹈、說唱、藏戲、樂曲,正在廣泛收集,編纂成書,傳之后世。大量民間文化作品出版,有的在國內外獲獎。傳統的藏戲節目正在廣泛上演,一些反映時代精神風貌的新劇目也陸續推出。藏醫藏藥機構從民主改革前的3所發展到現在的74所,病床600多張,藏藥年生產能力達20萬斤。全區共有藏醫藥技術人員800人左右,其中80%的人評聘了技術職務,還有近700人的民間藏醫隊伍。藏民族傳統節日得到了恢復,如雪頓節、望果節、賽馬會、傳昭法會、燃燈節、薩嘎達瓦節等等傳統節日,每年都照常進行。我們藏族日常生活中的婚姻、喪葬、生育、待客禮儀等等方面都在按照傳統的風俗習慣進行。我所說的這些,只要是來過西藏的任何一個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也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統一戰線發揮著重要作用
“您作為自治區政協主席,請介紹一下政協在西藏社會主義兩個文明建設中發揮的作用,統戰民族和宗教方面的工作開展得如何?”
“人民政協是我黨領導下的統一戰線的重要組織形式,也是我國政治生活中發揚社會主義民主的一種重要形式。自治區各級政協組織近年來根據區黨委一手抓穩定局勢和反分裂斗爭,一手抓經濟建設和改革開放的方針,積極動員全體委員和各界愛國人士,為穩定局勢發展經濟獻計獻策。他們有的撰寫回憶錄、學術論文,有的下到基層視察,對各項工作提出了寶貴的意見和建議,積極參政議政。現在西藏政協工作的領域擴大了,機構發展了,規章制度日趨健全,工作條件大為改善。各級政協中安排了大量黨外愛國人士。黨外人士在區政協常委中占62.5%,政協主席、副主席中占70%。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西藏自治區落實了黨的統戰、民族、宗教政策。統戰工作的地位和作用得到進一步加強。現在全區已安排各級人大、政府、政協、佛協中任職的各族、各界愛國人士1700多人,比1980年前擴大3倍多。在西藏自治區形成了共產黨領導的、以愛國主義和社會主義為政治基礎的全體勞動者與愛國者的廣泛聯盟。與此同時,黨的政治協商和民主監督制度逐步建立健全。區黨委先后制定下發了《關于定期向愛國人士通報情況的決定》《關于貫徹<中共中央關于堅持和完善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的意見>的決定》等文件進一步加強和完善西藏政治協商制度。各族各界愛國人士,正在以自己的特長為西藏自治區兩個文明建設做著貢獻。”
完善民族區域自治制度
西藏是個民族自治區,在談到貫徹《民族區域自治法》時,熱地向我介紹說:“江澤民總書記去年來藏視察期間指出‘要特別注意抓好民族區域自治制度的完善工作。40年來,西藏根據國家的法律和政策,結合當地實際,不斷充實和完善民族區域自治制度,在黨的領導下,百萬翻身農奴成了國家的主人,有了管理自己民族內部事務和國家事務的民主權利。為了更好地貫徹《民族區域自治法》,自治區人大正在加緊進行《西藏自治區自治條例》的起草工作。到目前區人大已制定了60余件變通條例、地方性法規、實施細則和具有法律效力的決定、決議及辦法。”
熱地從辦公桌上拿起一份藏文文件說:“就拿使用少數民族語言文字來說,1988年自治區人大制定《關于學習、使用和發展藏語文的若干規定》(試行),區人民政府專門頒布了實施細則,自治區和所屬部門,各地、市、縣相繼建立了編譯機構,配備專職人員,基本做到了會議、公文、公共場所標記等同時使用藏漢兩種語言文字,推進了藏語文的使用和發展,充分保障了《憲法》所賦予的使用本民族語言文字的權力。”
宗教信仰自由得到保護
“藏傳佛教在西藏影響很深。作為民族自治區,西藏全面貫徹了黨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恢復了一些傳統的宗教節日和活動。前幾天是西藏神變節,你大概已經看到拉薩轉經的人從早到晚絡繹不絕,政府還派專人到寺廟向僧尼發放布施,每人10元。到目前為止,西藏維修、恢復、開放寺廟(包括拉康、日柱)1425座,現在僧尼3.4萬多人。從1980年到1990年,西藏自治區共支付維修寺廟等落實宗教政策款項近1億元,國家還撥出巨款維修布達拉宮、大昭寺等著名古跡。十世班禪大師提倡的愛國愛教精神,在西藏宗教界得到弘揚。”
有一個普通、溫暖的家庭
“熱地同志,能否介紹一下您的家庭情況?”
他很爽快地答應了我的要求,并笑著說:“我的家庭很普通,愛人叫拉姆,是拉薩市林周縣人,現在區商業廳工作。她家是農民,我家是牧民,我們也算農牧結合吧。我的哥哥在比如縣公路養護段工作,現已退休,兩個弟弟,一個在鄉里工作,一個在下秋卡當牧民。”
“孩子呢?”
“一兒一女,都是高中生,今年就要考大學了。孩子是自己的,也是社會的。我非常希望他們能上大學,多學些科學知識,為西藏的繁榮進步做貢獻。現在的青少年真幸福,不像我們生活在舊社會,肚子都吃不飽,哪里還談得上上學。他們真是前程似錦呀!”(中國西藏網 文/劉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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