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我的文學圣地
40年前,我參軍走上高原。我們部隊的兵種是基建工程兵,主要任務是修筑青藏公路。我們師三個團,兩個工程團,一個汽車團。當年機械化程度很低,施工基本靠人工,鐵鍬鋼釬、三輪小推車是常用工具。在海拔四五千米的高原,我們每天要工作十幾個小時。部隊生活很苦,住的是帳篷,吃的是罐頭、土豆、白菜,還有鹽水煮黃豆。春季部隊“上山”,一直到大雪封山前才能“下山”,撤回到格爾木大本營,進行冬季整訓。許多戰友當兵三年,直到退伍,也沒有見過格爾木的一片樹葉。十年間,我們一個師,犧牲了一百多名戰友,其中也有我的同年兵,有的就倒在我的面前。他們走了,我還活著。我就想寫寫他們,寫寫高原,寫寫高原軍人。
我當兵第二年的冬天,大部隊已經“下山”,汽車團想在大雪封山前再運送一批施工物資,沒想到暴風雪提前到來,車隊最后一輛車被堵在了半路上,與部隊失去了聯系。駕駛員只有二十多歲,幾天幾夜,又凍又餓,最后暈倒在駕駛室里。路過的一個藏族牧羊大姐發現了他,用牦牛把他馱回帳篷,將他凍僵的雙腳揣在懷里,直到他漸漸蘇醒……
這個故事很快傳遍了部隊。我聽到后很感動,找到那位獲救的戰友,了解當時的情況。那位戰友說過的一句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家里除了父母,還有一個姐姐,我覺得那位藏族大姐,比我的親姐姐還要親!”
我以此為素材,利用三個晚上的時間,創作了一篇8000多字的短篇小說《姐弟情》。用復寫紙謄寫了一遍,留下底稿,將原稿寄給了西藏日報社。兩個月后,我收到了西藏日報社的用稿通知單,上面蓋著西藏日報社的印章,寫著稿費的金額。那時我才20歲,自己的文字第一次變成鉛字,別提有多高興了,激動得幾乎一夜沒合眼。
第二天上午,正好是周日,我拿著用稿通知單,去格爾木河東郵局取稿費。一位女工作人員接過去看了一眼,說這個不能取錢。我說為什么不能取啊,這上面有報社的公章呢,不可能是假的。工作人員說,你是第一次取稿費吧?這個不能取,等匯款單來了才能取。我忽然明白了,很不好意思,羞紅了臉,也不知道當時是怎么走出郵局的。過了一個星期,《西藏日報》寄來了,那篇小說的篇幅有整整一版。又過了半個月,稿費匯款單寄來了。我不好意思再去郵局取,就讓收發員代我取了回來。
那時稿費有三四十塊錢,我用這筆稿費,買了人生第一副墨鏡(防高原紫外線,施工時可以戴),又讓格爾木的一位浙江裁縫,為我縫制了人生第一套西服:深灰色的褲子,咖啡色的上裝,上裝像麻袋片一樣粗糙。
后來,我寫了10余部書,有關西藏的就有七八部,其中《一路格桑花》被拍攝成了電視連續劇,在央視一套黃金時間播出;《用胸膛行走西藏》獲得了第四屆魯迅文學獎,《雪祭》獲得了中宣部第十四屆“五個一工程”獎;有的作品還被翻譯成英文和法文,在國外出版。
在魯迅文學獎頒獎典禮上,我說:我和西藏有緣,因為西藏,我開始文學寫作;因為西藏,我獲了獎??墒?,這些作品不是我一個人寫的,是我和我的高原戰友一起寫的,只不過我用的是手中的筆,而我的戰友們在用青春、鮮血乃至生命書寫!這個獎也不是頒給我一個人的,而是頒給我那些長眠在西藏和現在仍然戰斗在西藏的戰友們的!戰友們是我寫作的力量源泉,西藏是我的文學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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