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與熱愛,共江水奔騰
【到新時代新天地中去·守護長江】
青春與熱愛,共江水奔騰
——長江大保護中的青年科研人
光明日報記者 彭景暉 李丹陽
3月28日凌晨3點30分,湖北武漢,水利部中國科學院水工程生態研究所的科研人員們忙得滿頭是汗,小心翼翼地打撈著養殖池內的“中華鱘寶寶”。這一天是第二個“中華鱘保護日”,他們精心繁殖培育數月的5萬尾子2.5代中華鱘魚苗將被放流長江。
9點35分,第一批魚兒歡騰著奔赴滔滔江水,消失在岸上科研員“父母”的視線中。但他們的牽掛沒有間斷——研究人員將持續監測攜帶標記的中華鱘軌跡,開展跟蹤研究。
同一時間,浙江嘉興,中國環境科學研究院(以下簡稱“中國環科院”)的科研工作者們已在南湖工作了近兩個小時。幾年里,在清晨時去南湖查看水生植物的生長狀況,完成一天里的第一件任務,已成為長江生態環境保護修復聯合研究嘉興市“一市一策”駐點科研團隊成員的日常。
…………
長江,中華民族的母親河,中華民族發展的重要支撐。為了保護她,一群青年科研人早已出發,從此一江碧水,成為他們青春之筆最眷戀的畫布。
1.做“醫生”,為長江把脈問診開藥方
3月的嘉興南湖,波光粼粼、清可見底。南湖風景名勝區講解員告訴記者,多年前,南湖的水有時還是渾濁的黃色,遠沒有現在清澈,是國家長江生態環境保護修復聯合研究中心(以下簡稱“國家長江中心”)的駐點科研團隊和他們背后的一大群人,帶來了改變。
“我們像醫生一樣,把脈問診開藥方。只不過我們的‘患者’是長江流域需要改善水質的水域。”2017年初,80后青年、嘉興市“一市一策”駐點科研團隊成員車霏霏副研究員跟隨團隊,開啟了水專項“十三五”嘉興市水污染協調控制與水源地質量改善項目。4年多時間里,團隊長期現場調研、駐點觀測,識別影響南湖水質提升的關鍵問題。
“懸浮物高、透明度低下。”“醫生們”診斷“病癥”,制定系統性治理對策,形成了水質提升與生態修復總體方案。技術支撐之下,各部門通力合作,南湖原來的Ⅴ類水躍遷為III類水,實現了蝶變。
任務接踵而至。2020年初,中國環科院受嘉興市委托,進一步開展以南湖為中心的九水水系生態修復對策研究。“男生去河道采集樣品,女生們夜以繼日進行樣品指標測定、分析,分工有序!”車霏霏說。
這輕描淡寫的語言背后,是一段段具體又艱難的旅程。記者了解到,小伙子們調研采樣時所乘的船是只能容納三個人的小船,每次出發都要帶一個小型發動機。發動機沒電了,小伙子們要靠劃槳前進。烈日暴曬、大雨侵襲,這些年輕的科研人義無反顧。先后四次大調研,他們劃行過的河道高達190多條,采集的樣品超過1000份。
“每一組數據、每一張表格是怎么得來的,我們都感同身受。”80后青年、中國環科院高級工程師白璐雖身在北京,但清楚地了解在駐點的同事們為保護長江忘我工作,還要克服疫情等很多因素的不利影響。她所在的團隊,開展了“長江流域總磷排放清單編制”工作,數據處理量大,處理過程繁復,消耗著所有成員的心力。
“可大家甘之如飴。”白璐說,保護長江這條樸實又有意義的路似乎擁有著某種魔力,吸引著大家,并且讓人們都團結地擰成了一股繩。為了盡可能地減少駐點團隊的工作量,為了繪制“長江流域總磷排放一張圖”,白璐和團隊成員常常集中工作到深夜還不愿散去。
唯有當事人,最知其中的不易。采訪時,80后青年、國家長江中心運行管理部副主任楊鵲平屢次勸記者:“要多說一點共建單位的故事。長江太長了、太大了,長江大保護這宏圖大業,有太多的人在為之努力著!”
2018年,生態環境部黨組決定組建國家長江中心,成立了含23位院士在內的顧問委員會和學術委員會。國家長江中心采用“1+X”模式,依托中國環科院,聯合了269家共建單位,為打好長江保護修復攻堅戰開展聯合攻關。
這個給長江“把脈問診開藥方”、為地方“送科技、解難題”的大團隊組織起來的科研人員超過5000人。
2.做“母親”,像照顧寶寶一樣照顧魚兒
“孕媽媽生寶寶,需要舒服的溫度、衛生的外部環境,魚兒也一樣,而且需要的條件可能更多。在繁殖季節,魚兒需受特定的水流流態或水文過程刺激才能順利產卵繁殖……”宣講時,科普時,80后青年、水利部中國科學院水工程生態研究所科研計劃處處長潘曉潔研究員常常引用這樣的例子來講解。因為在外行看來,她與團隊在生態調度方面的研究聽上去不容易理解。
“通俗地講,生態調度就是通過運行調度管理,利用水工程對河流水流進行干預,結合魚類習性、水溫、來水等綜合情況,人為地制造一個合適的漲水過程,也就是人造洪峰,為長江里的魚兒創造自然繁殖的條件。”潘曉潔與團隊要通過研究,提出調度方案參數,確保水工程在發揮防洪、發電等效益的同時發揮好生態調度的作用,解決水工程建設運用中面臨的一些生態問題。
團隊真的把長江的魚類當成了寶寶,把責任牢牢扛在肩上。自2011年開始,三峽水庫連續11年實施了16次促進四大家魚繁殖的生態調度試驗。每年,團隊科技人員徐薇等都會雷打不動地到沙市斷面進行現場監測,一去至少兩個月。到了魚類產卵高峰,更是需要高強度的投入,“很多時候忙得連吃飯的功夫都沒有”。
獻給長江保護事業的青春沒有被辜負。他們長期的監測研究,有力證明了三峽水庫生態調度對促進魚類繁殖發揮的積極作用,四大家魚的總體繁殖規模逐年攀升。目前,生態調度已在長江流域十余座大型水工程調度運行中得到了成功應用和推廣,為構筑美麗長江提供了支撐。
大家大膽果敢地往前邁進。為了破解水利工程如何與生態和諧共存的問題,團隊開始研發針對閘壩阻隔的過魚設施技術,他們創新了過魚設施生態水力學設計技術體系,設計并建設完成了國內首個集運魚系統。
大家又謹慎悉心地呵護著所有細節。將中華鱘從子一代培育到子三代,團隊中華鱘研究小組的廖小林等科技人員,需要幾十年如一日地與中華鱘為伴,“可能比照顧自己寶寶還精細”。他們每天小心翼翼地關注食物和水溫,如若稍有不慎出現不測,幾十年的研究成果可能就全部歸零。
“江水粼粼、江豚嬉戲、魚翔淺底,只要這幅畫里哪怕一小抹色彩與自己的努力有關,那么,我們的青春就有意義。”這支年輕化、具有創新精神的團隊,今天仍然奮戰在長江大保護的戰線上。30多人的隊伍中,80%以上是35歲以下的青年人,50%以上的人員具有博士學歷。
3.做“學生”,向大自然尋求解決問題之道
14年前,20歲出頭的研究生劉飛來到赤水河畔,“行李帶了很多,因為一待就是三個多月”。
眼前的科研場所和設備“驚掉了這位‘天之驕子’的下巴”:條件艱苦,研究所的工作人員臨時租住在河邊的村鎮;“養殖裝置”就是些塑料盆、水桶,在屋里一字排開,里面養著捕撈上來的魚卵魚苗。
“大科學家們,就蹲坐在地上觀察、記錄。”今天,已是中國科學院水生生物研究所副研究員的劉飛在回憶這段往事時,仍按捺不住內心的波瀾,因為正是在這簡陋的環境里,他觸摸到了環保科研前輩高尚的心靈。
從20世紀90年代起,中國科學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的科研人員長期駐扎于此,調查、監測、育苗,獲取大量一手觀測數據和標本資源,持續完整記錄河流的魚類資源及生態系統變化。流經云貴川的赤水河,是長江上游唯一一條干流沒有修建大壩、維持著自然流態的大型一級支流,也是長江上游珍稀特有魚類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不少魚類賴以生存的庇護所。科學家們精心地呵護著這里的一切。
到了劉飛這一代,研究所已接力了三代科研人。也正是這段難忘的實習經歷,讓他再次確定了自己科研生涯的使命——保護長江。自此,劉飛踏踏實實留在這里“做學生”,向科研前輩學知識和經驗,向漁民學涉水和捕撈的技術,向大自然尋求解決問題的規律和智慧。
如今,隨著“長江上游珍稀特有魚類保護及赤水河河流生態觀測試驗站”的落成,常年奔波在整個流域的研究者們有了駐扎的營地。
條件改善了,不過常年野外作業的工作性質沒有變,風雨無阻、不怕吃苦的科研傳統也沒有變。每年3月至8月魚類生長繁殖期,劉飛和團隊們便開始忙碌,監測和采樣工作繁重卻又縝密,中間不能間斷。
赤水河一帶夏天氣溫有時超過40攝氏度,雨季山洪泥石流頻發,危險經常擦肩而過,可大家沒有停下腳步。“搞生態的必須到野外去!”中科院水生所曹文宣院士等老一輩科研人樸素的話語,被一代代博士生、碩士生繼承了下來。
科研人也能涵養一方水土、影響一群人。在他們的帶動和呼吁下,當地村民放棄了傳統捕魚生活,并嚴格遵守相關部門的禁漁政令。在他們的實際行動中,村民們讀懂了保護母親河的意義,很多人爭做科學家們的向導。
就在3月中旬的一天,劉飛和團隊剛上船準備開始科研監測活動,幾個小學生誤以為他們是來非法捕魚的,跑過來大喊:“不許搞魚!不許搞魚!”
看著人們保護長江的意識逐漸在心中扎根,幾個年輕的科研工作者站在船上,咧著嘴笑。
(本期選題支持:張蕾、張銳、周夢爽、安勝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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